落尘读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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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人（第1页）

【好人】

1

有人告诉我，他爷爷死了。谁的爷爷都会死，一点儿也不稀奇。但他说他的爷爷跟其他人的爷爷还是有一点不同的，“‘妈了个逼的，我这一辈子。’我爷爷临咽气前骂了句街。”

“就这么一句？”

“就这么一句，然后就咽了气。”那人说，“我好像从来没听见过我爷说脏话。”

没人能破译的了。那句脏话就像个无解的电码。不过那人说，他爷爷是个好人，“公认的好人。”

我见过很多好人，一生中的每一天都像是行走在冰上。

我很好奇这些人重活一次会是什么样子。可老天永远不会满足我的好奇心。

2

一个大型商场的工作人员无意中发现电动扶梯出现了故障。那时故障不算大，电梯还能运行。这个工作人员什么都没做。原因可能是去见濒临分手的女朋友，去给父亲买一种，或者其他更重要或更不重要的事。

根据概率，该工作人员是个好人。平庸的好人。十分钟后，一个年轻的母亲和她怀里的孩子死于那个没有被及时修正的故障。

我当医生时，曾在某晚睡得正香的时候被手机铃声吵醒，我还翻看到有一条未读短信，短信里说，有个病人急需手术，让我马上赶到医院做麻醉师该做的事。我把手机调成静音，很快睡熟。再次入睡前我脑子里最后的东西是一个谎言：真对不起，我手机也不知怎么弄的，静音了，所以……

不必问我第二天那个病人的生死。根据概率我是个好人。

3

每个村子里都有被拐来的女人，有的尚余口音，只是极少数。大部分女人听上去都像是在此地繁衍了三代的土著。她们分别以二嫂子、五婶子、七奶奶的身份被接纳。在赶集的时候她们总会被邻人认出，并发生热络的谈话。

像这样的村子有无数，但关于好人的定义是一样的：跟我们一样的人。

总有跟“我们”不一样的。这女人的老家在村人嘴里分别是四川、贵州和云南。某晚，她拿把剪刀把酩酊大醉的男人那话儿铰了下来，随后不知所踪。

第二天，人们在猪圈里发现了那套物件。已被猪啃得残缺不全，不可接续。

仿佛居住了三代的女人们不怎么参与有关那个女人的巷议，当她们抱着孩子或者夹着笸箩离开这个话题时，有明眼人发现追逐她们后背的是异乡的阳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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